倾倒的高大柜子、满地杂乱的厚重书籍,还有躺在那狼藉之处一动也不动的──
「……到底哪一个才是不稳的……」
趁着罗嗦的家伙去洗手间,童沁茉丢下仍继续讨论高一作业的两个朋友,独自寻找造成脑内画面的元凶。她按着微疼的太阳穴,不死心地一一检查学校图书馆每架书柜,目前看下来都完好无缺,毫无可疑点。
「哈罗,同学,那边有空位可以坐喔。」童沁茉向站着阅读的学生搭话,对方虽然被吓到,仍木讷地点头,听从了好心建议。
目送最後一位闲杂人等离开柜子区,她忍不住蹲下来长叹。
因为她实在想不到除了老旧以外的可能性啊!图书馆两年前才刚整新过耶!还是说,莫非并不是自然,而是人为……
「你不舒服吗?」一道影子覆盖过她,再加上那耳熟的磁性嗓音几分钟前还教过她不少题目,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了,但重点不是这个!
「道顺!危险!」
长久以来象徵着警告的黄光此时在眼前一闪而过,童沁茉毫不犹豫地往前扑。
与她的动作同步的是背後轰隆隆地倒了一排接着一排的书柜们,空气中顿时扬起一片壮观尘埃。
巨响不久便引来尚未离校的众多师生关注。
「你们没事吧?有没有受伤?」本来在整理补习班笔记的许嘉涵第一时间挤开人群,冲上前关心朋友们,她连忙扶起压在余道顺上方的童沁茉。
「我没事!道顺你呢?」比起自己,她更担心的是有无赶上……
「……除了背有点痛,其他还好。」
童沁茉确认对方的身体真的无大碍,如释重负地松口气,这下能够暂时安心了,因为──
根据她的预知,其实余道顺会在这场意外中骨折。
她自小六出一场车祸後,就拥有了这股不科学的力量,只可惜即便知晓事故结果,却无法事先得知发生原因,无从防范起。
「对不起!我们没想到会这样!」远处两名穿着志工背心的学生脸色苍白地不停道歉,声称都是为了将书本硬塞到柜子最上层,结果扶椅子的同学却因灰尘打喷嚏,手抖导致垫脚於椅子上的夥伴重心不稳,直接趴倒书柜。
听到原委的许嘉涵皱起眉头,正打算说点什麽的时候,注意到门外围观者中某个徘徊的人影,她立刻挥手:「知齐!这里!」
「你们又遇上什麽了?」明显是赶回来的任知齐擦掉额头上的汗水,无奈地问。
许嘉涵不待被卷入的两人开口,抢先一五一十地解释,最後还没好气地碎碎念这回「也」疑似不小心酿灾。
闻言,任知齐视线移至正偷偷缩到余道顺後方的童沁茉,不过下一秒,他反倒是先拍了前者的肩膀:「没事就好。」
「嗯。」余道顺习以为常地耸肩。
「那你跟嘉涵待会先去补习班吧,我刚遇见社长,他找我和童沁茉。」看出对方有些迟疑,任知齐加重按肩力道并给予肯定的眼神。
领会其中意思的余道顺这才颔首。
「呃,社长找干部有事吗?」童沁茉安分地被加速拽着离开图书馆,却发现目的地不是预想中的急救社社办。「为什麽要来保健室?」
任知齐握紧拳头又松开,试图让自己不太咬牙切齿,「你再忍啊,道顺迟早会注意到。」
「……」她以为她藏得算好了,何况左脚踝刚刚并没多痛……只有微疼。
「拜托你好自为之行吗?每次有伤就想掩饰,难不成打算等哪天旧伤复发再复健?」向忙着照护其他同学的义工阿姨打过招呼,任知齐从柜内取出生理食盐水、优碘等医疗用品。童沁茉看到他所选择,才察觉自己的白袜已染上醒目的颜色。
「道顺到底说了多少……」学校中除了小学同学的他和特别知会过的老师之外,没人晓得她曾经长期复健的事。
「他没隐瞒过我们。」
……言下之意为信任度百分百,很好。
前方这位屈膝为她处理伤势的任老妈子、以及方才丝毫不隐藏担忧的许书呆子,老实说,童沁茉没想过会与他们结识,甚至相处至今整整一年以上。
她国中定期与道顺联络时从未听闻这两人,直到高中开学典礼重逢,他才介绍他们是一起补习三年的好朋友。忆起当时,初次见面的嘉涵就十分热情,相对地,任知齐就有多冷淡,极大的温差使她印象非常深刻。
不知该不该佩服时间可以催化一切未知数,就算只有嘉涵在隔壁班,不知不觉间大家还是会一起行动。
或许是他们三人之间存在着补习班产生的牵绊,而她,与两个男生同班还神奇的同社团……更正,并非神奇,她本来就是追着道顺参加的。
不过想再多,她仍心知肚明真正维系住他们四人的主因──
「听说今天五班烹饪课余道顺那组差点失火耶,如果不是及时关瓦斯,搞不好在场人都没命了。」
「哦哦我也有听说!而且昨天他经过中庭造成植物自动浇水器失灵呢,被泼了一身湿,那个衰人的运气不愧是出名地背。」
「真遗憾他明明聪明又颜值高,绝对不乏倒追的人。」
「没办法,谁都不想被台风尾扫到呀,传闻说他衰将近四年耶……呃!阿姨!不、不好意思她好像有点发烧!」
两个女学生一进入保健室就忘记关门顺便关上八卦的嘴,若不是其中一位与童沁茉对上眼,想必会在等待义工有空时继续恼人的叽叽喳喳。
「最好烧死……唔!」童沁茉来不及愤慨,就遭任知齐捏脸颊:「别多嘴。」
凭什麽不能诅咒几句!几个字也好!
烹饪课都是她不小心手滑放太多油、余道顺刚好掌厨才冒大火害食物黑炭化,最後是去别组借调味料归来的任知齐紧急关掉瓦斯,得以避开二度危险;至於湿身,那是前往操场的中途,她预知会有东西砸下来而找藉口绕到中庭,岂料浇水器故障,於是许多学生目睹她俩逃离中庭。
「你再气,也改不了事实。」
没错,但她超不爽那些怕受到波及的人有种避之唯恐不及、还没良心地在背後嚼舌根!
室外运动社团喧嚣与远观、随着重力刷出存在感的球体弹落一旁,还有一手压後脑并单膝跪地的──
「痛!」预知总是突兀地到来,宛如一根粗针不客气地狠狠刺进童沁茉大脑。
她想她永远无法习惯这异样感。
「哪里?」正在填写伤患资料的任知齐闻声,立刻放下笔,「哪里痛?……你在干嘛?」
童沁茉没空理会,焦急地掏出口袋中的手机寻找联络人,她必须赶在警告的黄光或严重的红光跑出来之前阻止那画面。
「喂,你哪里痛啦?不要又忍耐了。」任知齐不甘被无视,抽走手机。
「白痴!还给我!」眼见抢不回来,童沁茉乾脆踢了对方的小腿,再劈手夺回,可是好不容易拨通後,黄光却来得比以往还快,听筒传来剧烈碰撞声响跟细微呻吟,外加有段距离的女性尖叫,然後……嘟嘟嘟,就没有然後了。
如预料般,刚离开图书馆的两位朋友不久便现身保健室,四人再次齐聚。
「他被排球砸到头……」许嘉涵苦笑道。
看着到访的伤兵常客,义工阿姨一脸「又来了」地递上冰袋,彷佛都在考虑是否该颁全勤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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